第四十四章

　　疗养院不算愉快的拍摄， 仿佛一夜间就被节目组所有人抛诸脑后， 第二天一早大家养足精神， 一行人浩浩dangdang驱车前往苏沫的故乡，位于京元市北部的小城， 江阳。
　　人口不足百万的小城市江阳， 由一条河分为东西两半。
　　众人到达时刚好是正午时分， 耀眼的冬日晴光挥洒在因寒冷而渐渐封冻的河面上。
　　两旁的沿河路， 来往着车辆和行人，苏沫兴高采烈指着车窗外。
　　“那边那边，那里就是我小时候上学的地方。”
　　摄像机的红灯亮起，将她飞扬的神采和话语通通记录其中。
　　薛桐就坐在苏沫的身旁，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
　　故乡的云。
　　大概这座民风淳朴，景致宜人的北方小城，加上苏沫这样心系故乡，情谊真切的归来游子才能配得上这样绝美的四个字吧。
　　走过江阳的街， 晒过这里冬日的太阳，观赏过它依旧苍翠的松与柏， 节目组放任苏沫带着众人在她曾经念过书的校园里散步。
　　年轻的丫头， 最爱摇摇晃晃走在人行道旁的路边石上。
　　薛桐走在她身边， 心都跟着悬起来， 生怕她摔倒， 伸手出去小心翼翼扶着她。
　　苏沫脸上尽是欣喜的笑容，仿佛忽略了摄像机镜头的存在，她拉着薛桐的手， 从路边石上跳下来，指着远处对薛桐道，“薛老师，你看这条路，出了大门，只要沿着它一直走，一直走就到我家里了。”
　　薛桐扶着她的手臂微微笑道，“你小时候就这样蹦蹦跳跳不老实吗？”
　　苏沫笑道，“小时候我才不会走回去呢，我有一辆粉红色的单车，是我爸爸送我的新年礼物，我就骑着它上学放学，对了，它车喇叭的声音还很特别呢。”
　　说着，苏沫还特意学了两声，不仅逗笑了薛桐，就连跟拍她的摄影师也乐不可支。
　　作为所有人的开心果，大家都是眉头舒展开心的样子，苏沫自己也很高兴。
　　“它还在吗？”薛桐问道。
　　“薛老师，你说我那辆粉红色的单车吗？”苏沫有些可惜道，“坏了，爸爸说修不好了，不过它还在，一直留着，就……当作是纪念。”
　　薛桐笑笑，“这么喜欢？”
　　苏沫点点头，目光有些悠远，“小时候我就喜欢骑单车，那时候有人陪我一起的，只不过后来就只剩我自己一个人。”
　　这个话题有些伤感，薛桐以为苏沫只是想起了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很快苏沫就重新打起精神，笑道，“不过后来我遇到了萱萱，就是方萱，薛老师你见过的吧，刚出道那会儿，我经常半夜拉着她陪我去江边公园骑脚踏车，就好像回到小时候一样，只不过……”
　　只不过随着人气越来越高，那样的日子最终也找不回来了。
　　苏沫明明笑着，可薛桐莫名有些心疼，她握了握苏沫的手，“我也送你一件新年礼物吧。”
　　苏沫以为薛老师在开玩笑，直接伸出另一只手回道，“好啊，给薛老师拜个早年，红包拿来。”
　　薛桐将这乖乖两只手都握住，拉着她继续往校园深处走去。
　　逛过了念书的地方，去过了有儿时记忆的公园，吃过了几十年依然好味道的老字号店铺，最终苏沫带着薛桐和节目组来到了自己的家。
　　临近傍晚，漫天都是绚烂橙红的云霞，穿过安静的小区，走进熟悉的楼门，停在自家门前的苏沫，几次抬手却舍不得敲下去。
　　她是恋家的孩子，平日里三不五时就要跟父母通个电话，但像眼前这样如寻常一般敲响自家大门的场景却真真是久违了。
　　有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
　　近乡情怯，大抵如此吧。
　　最终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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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沫弯起的手指终究没有扣下去，苏沫的父母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直接敞开了大门来迎接自己久未归家的女儿。
　　亲人相拥的瞬间，薛桐也好，节目组也好，都只是旁观的外人。
　　一家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这才是真正令人动容的一幕。
　　节目组在拍摄过苏沫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后，便识趣地早早告辞了。
　　薛桐原本该跟着节目组一起离开，前往已经安排好的酒店，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苏沫的父母叫住了她。
　　“沫沫她一直想要带你来的，就在家里住下吧。”苏沫的母亲，和善又亲切，她对薛桐挽留道。
　　“阿姨，您可能搞错了……”薛桐想要解释。
　　苏沫一直想要带回家的人怎么可能是她呢，薛桐想，自己大概被误认为做许晚了。
　　苏沫的父亲乐呵呵道，“怎么会搞错呢，沫沫经常说起你很照顾她的，我们做父母的，真的很感谢你，来来，进来坐。”
　　里面的房间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怕是苏沫那个乖乖以为大家都走了，便直接进了浴室开始洗起澡来。
　　苏妈妈给薛桐倒了一杯热茶，“我们家沫沫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薛桐礼貌接过，笑着摇摇头，“她不是会给人添麻烦的姑娘。”
　　苏妈妈轻轻叹了口气，“你们的事情，我和她爸爸都清楚的，沫沫从小就不瞒我们，她说过的，若是有一天带了谁回来，就认定了是这个人，你们……”
　　苏妈妈的话让薛桐心头微动，她真的希望这一切都是对方想的那样，她当然希望自己是苏沫认定的那个人，只可惜……
　　这真的就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薛桐凝神片刻，最终抬头吐露实情，她苦笑道，“叔叔阿姨，你们真的误会了，苏沫带我来家里，仅仅是因为这次拍摄，我不是她对你们说起的那个她喜欢的人。”
　　苏爸爸，苏妈妈两个人茫然对望一眼，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不过薛桐眨了眨眼睛，进而温柔笑道，“不过我是一个很喜欢，很喜欢她的人。”
　　客厅窗外是江阳市宁谧的夜，房间里无声安静，苏沫的父母和薛桐谁都没有说话，除了浴室花洒的水声就只能听到……
　　“啦啦啦，啊种太阳，啦啦啦啊，种太阳。”
　　……
　　大概是许久没有回家了，苏沫的心情听这歌声，还真是好得很。
　　儿时欢快的童谣，让房间中的气氛渐渐松弛了下来。
　　薛桐捧着苏妈妈奉上的热茶，微微笑道：“真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坦荡。”
　　薛桐其实很想问问苏沫对父母开口时的心情，她会不会也很忐忑，也很挣扎，为着一份根本没有回应的感情，对最亲近的家人揭开自己的性向。
　　苏父笑呵呵，苏沫长得很像父亲，眉眼像，就连笑起来慡快的模样也像。
　　“其实最初我们也很担心，她很小就离开家，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我们怕她交了不好的朋友，走上歪路，但沫沫她知道我们担心，特意赶回来，和我们认认真真谈了一夜。”苏父笑着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跟我还有她妈妈说了很多，一起打拼的快乐和辛苦，以及她对自己这份感情从不确定到坚定的整个过程。”
　　说着，苏父握了握妻子的手，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
　　就听苏母柔声道，“如今我们就只希望孩子能够平安健康，至于她喜欢谁，那都是她的自由，将来她也许不得不面对许多质疑的声音和眼光，起码我和她爸爸该是她的后盾和依靠。”
　　“难怪……”薛桐释怀地笑笑。
　　难怪苏沫会长成如今这副模样，笑得纯净灿烂，心底不染尘埃，她有这样温柔的父亲和母亲，就该活成这天真浪漫的模样。
　　浴室中欢快的歌声还在继续，苏妈妈显然很喜欢薛桐，她拉着她的手，亲热问道，“想不想看看苏沫小时候？”
　　薛桐一愣。
　　苏爸爸则在一旁笑道，“你就爱显摆她小时候，不过我女儿……小时候确实人见人爱。”
　　说话间，苏妈妈已经捧着相册回来。
　　薛桐翻开第一页便是一愣。
　　让她意外地是，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苏沫并排站着，一样的小辫子，一样的红裙子，一样的白色长袜和黑色小皮鞋。
　　薛桐猛地想起，那夜在湖边，苏沫曾经提起过自己有一个姐姐，她小时候时常耍赖靠在姐姐的肩膀上，对方躲都躲不过，只是薛桐没想到，苏沫的姐姐竟然和她是双生，那为什么小时候那样亲密，长大后这个人却几乎没有出现在苏沫的生活中呢……
　　苏妈妈看出了薛桐的困惑，她伸手在照片中另一个女孩子的脸上摸了摸。
　　“这是我的大女儿，她叫苏晴，是沫沫的姐姐。”
　　薛桐疑惑道，“那她现在……”
　　苏妈妈目光有些悲伤，她轻声道，“她八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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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出了车祸，已经……不在了。”
　　薛桐没想到竟然问道了苏妈妈的伤心处，她连忙道，“我很抱歉。”
　　“哦，没关系的。”苏妈妈安慰着，随后又有些感慨道，“说起来，沫沫小的时候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什么听话啊，懂事啊，都跟她不沾边的，她就是个小捣蛋鬼，天天调皮捣蛋，就是比她稍大一点的孩子都怕了她，要绕着她走的。”
　　薛桐听后笑了，“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时候。”
　　薛桐身后传来苏爸爸一声叹息，“如果可以，真希望沫沫一直是那个样子，总好过她一直将她姐姐的死归咎成她自己的责任。”
　　有关苏沫的往事，薛桐还没有听完，就感觉身旁有人匆忙跑过来掀起一阵风，随后苏妈妈手中的相册就已经被人紧紧抱在怀里了。
　　“薛老师，没，没走啊。”苏沫笑得有点窘迫，头发湿漉漉地，显然没擦干还滴着水，随后便是小女儿模样回头低声和母亲撒娇，“哎呀，妈妈，你怎么总爱拿我小时候的照片出来，丑死了。”
　　薛桐拿下苏沫肩头搭着的毛巾，覆在她头上，轻轻揉搓着帮她擦着头发。
　　“不丑，很可爱。”
　　苏沫愣了愣，回过身立刻要接手，“薛老师，我自己来。”
　　“听话，别动，很快就擦好了。”
　　薛桐的声音温柔却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