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深海之息(三)
我叫路明菲,不是路明非! by 尤希尔弗洛让梅尔
2024-2-24 18:45
耳机里忽然传来电流的滋滋声,这说明开始测试通讯频道了,代表着任务开始的信号,路明菲和楚子航都下意识地站直了,检测平台上的恺撒也按住了右耳的无线耳塞。
“这里是源稚生,辉月姬与诺玛正在进行系统对接,预计完成需要3分钟左右,对接完成后我们将和施耐德教授建立联系,这次行动由他负责越洋指挥。”源稚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辉月姬是什么?”路明菲问。
“日本分部的超级计算机,就在源氏重工,在功能上大体和诺玛一样,不同的地方在于诺玛的监控范围是全球,而辉月姬只有日本,当辉月姬与诺玛建立对接的时候,诺玛才能在日本境内拥有全额权限。”源稚生解释说。
“我以为你们只是名义上的分部,但现在看起来权限大的惊人啊。”恺撒有些意外,“简直像个独立的自治区。”
“历史妥协的结果,没什么好谈的。”源稚生说,“你们可以做最后的准备了。”
呜呜的长鸣声压过了海涛声,六座须弥座上同时亮起黄灯,这些黄灯旋转着扫过周围的海面,天空中的直升机,海面上来来往往的水警船,还有远处负责警戒的林组渔船都闪动着灯光。
“我有个问题现在不得不说。”路明菲在耳机频道里报告。
“请讲。”
“我不会直接参与的里雅斯特号的下潜行动,学院给我了额外的任务指令,要求我在须弥座上待机从事支援。”路明菲说,“他们认为现场需要有一个学院的人在场。”
“这事我可没听说过。”源稚生吃了一惊,但在耳机中仍旧表现的异常平静,蛇岐八家的计划是让恺撒三人组去深海执行任务,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意外都可以有个合理的交代,他们也很难在海面上目睹全部事件的真相。可现在路明菲却说她的任务就是留在须弥座上盯梢,这样毫无疑问隐藏的真相都会暴露。
“你可以问问施耐德教授。”路明菲看着面前的楚子航,递给他一个眼神,“我只遵从学院的命令。”
她切断了耳麦频道,楚子航也会意地暂时屏蔽了通话功能。
“为什么要说谎?”楚子航问,他从路明菲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意思,那是在告诉他关掉通讯,有些东西想跟他说。
如果学院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昂热校长布置命令的时候就会直接讲出来,而非单独给路明菲私底下加个什么任务要求,这不符合学院的一贯作风,况且小组里的队长是恺撒,有也应该是给他。
“师兄你听说过海女么?”路明菲轻声说。
“知道一些,是种古代的渔民职业,说的是采珠的女孩,她们从小就进行潜泳训练,长大的时候就能不带任何设备深潜到几百米深,用刀把大蚌撬开采集珍珠。最早的有关记录可以追溯到陈寿的三国志,说今倭国水人好沉默捕鱼蛤。”楚子航点点头,“女性更适应这项工作,因为她们的皮下脂肪比男性更丰富,抗寒能力更强。如今的韩国还有差不多5000人从事这种工作,最大的年纪居然有91岁。”
“那些女孩们下潜的时候会在腰间系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交给船上的亲人,如果她们在海底遇险就会使劲拉动绳子,亲人把绳子快速拉回来也许能救她们,救不了也能回收她们的尸体。绳子只能握在亲人的手里,最好是父母,因为以前有很多父母下水把绳子给子女,结果被抛弃的案例,但是父母却很少抛弃手中的子女。”路明菲说,“信任真的是一种很靠不住的东西,就连亲人都没法100%的相信。”
“我们和源稚生么?”
“如果我们所有人都下潜,日本分部的人在须弥座上做点什么我们就全完蛋了,现场没有本部的人,事后他们想怎么解释都可以。”路明菲看着楚子航的眼睛,“我知道师兄你是那种一旦决定做某种危险的事情,就连命都可以交给背后人的英雄,但我不是,我可以握住你的那根绳子,却没法把自己的绳子交给我不熟悉的人,我不相信日本分部。”
“你得说服施耐德教授,才能这么做,而不是先在这里宣扬然后才回头。”楚子航建议,他觉得路明菲的做法没错,只是先后上有点不太合适。
“我相信自己能做到的,你难道不知道施耐德教授也是会光顾我后援会的人么?守夜人论坛上的消息可不都是假的啊。”路明菲笑笑,重新打开耳麦加入了语音频道。
须弥座中央控制室大荧幕上的数字正在倒数,计数到零的时候,源稚生听到越洋卫星电话里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声,就像一架破旧的手风琴。那个人的肺早已千疮百孔,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们形容他的呼吸声就像听见一具干枯的尸体复苏。
“施耐德教授,这里是日本分部源稚生正在报告,下潜小组抵达预订位置准备完成,我们在等待本部的命令。”源稚生按住耳机,“有一件事情必须向您报告,路明菲声称学院本部修改了她的任务,要求她在下潜基地待机,而不是进入深潜器下潜,但我事先并没有收到这样的报告。”
“学院本部确实修改了路明菲的任务,没有事前通知你是我们这边的疏忽,等我抽完这根烟,任务就开始。”施耐德教授幽幽地说。
“……明白了。”源稚生不得不暂且关闭了通讯,一拳砸在中央控制台上。
所有的可能都事先预料到了,家族出动海量的人力和物力,来确保这次行动万无一失,这事关家族的前途命运。但千算万算,最终还是被来自卡塞尔学院的人摆了一道,这些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全盘相信日本分部,所以才会安排一个路明菲直到最后的关键时刻才说自己不会加入下潜!
“检测工作已经完成,深潜器状态良好,海况稳定,可以准备入水了。”樱来到源稚生身边,发现他的脸色不对,源稚生在樱的印象里,是很少会喜形于色的那种人,但现在无论是谁都会看穿他心中的怒意,那张阴柔的脸上杀机纵横。
“我们被耍了!路明菲不会参加下潜,她的任务是在须弥座上盯梢整个日本分部!”源稚生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止不住咬牙切齿。
“那么她就会知道神葬所的秘密!”樱吃了一惊,“需要我去抹掉她么?”
只是一瞬间她就给出了自己立场上的建议,作为源稚生身边的贴身侍卫,她的战斗力确实不如源稚生本人,但有些事情不是一位天照命总能方便出面的,这种时候身为忍者的樱就该出手了,那些肮脏的,见不得光的东西,都会经由她的手来解决。
“既然本部这么决定,就说明他们对我们有所警觉,我不确定你还有没有机会靠近路明菲动手。”源稚生没有否认自己心中的一抹杀意,路明菲在立场上已经完全是家族的敌人,但凡与家族作对的人源稚生都毫不留情。可路明菲一旦留下来,就意味着她会时刻与施耐德教授保持联系,如果在这种时候就让他们的联系中断,傻子都知道是日本分部动的手。
源稚生闭上眼睛深呼吸,强压下心中的怒意,再度睁开的时候他就又是那个冷峻的少主了,不会被感情轻易左右。
“我们先按兵不动,就让路明菲留下来好了,事情总会有所变化的,下潜行动不会一帆风顺。”他说,“资料里不是说她和楚子航是情侣关系么?我不相信她在知道楚子航有危险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女人都是感性的生物,她看起来尤其如此。看看后续发展如何,再做决定,家族绝不可以这么早就和卡塞尔决裂,没有完全确认神葬所的毁灭之前,我们必须在他们眼皮底下继续表现成一个乖孩子。”
源稚生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蜘蛛切,这是当下唯一的选择,已经筹划好的工作没法轻易解散,谁知道神葬所里的神会不会在下一次任务开始之前就忽然苏醒,家族赌不起。所谓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对手怎么出招源稚生就怎么接招,大不了事情恶化到最坏的地步,就由他亲手了结那三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能威胁到他生命的东西委实不多。
“嗨伊!我会负责监视她。”追随少主多年,樱已经从源稚生的一个眼神中读懂了他的决意,天照命是注定将来要领导家族的人,不会在这种局面前就犹豫不决,她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深鞠躬告退。
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在耳麦里响起,这是频道切换的动静,路明菲赶紧按住耳麦,果然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声音。
“路明菲么?”世界上没有机械可以模仿施耐德教授这种独具特色的破喉咙,虽然并不好听,但当下听到只会觉得非常安心。
“教授你帮我撒了谎对不对?”路明菲笑的很狡猾,就像恶作剧得逞的小魔女,坐在高高的枝头满脸嘲弄。
楚子航看着她莫名觉得整个卡塞尔学院好像都落入了她手中,不管是学生,教授还是校长,在每个群体那里她都吃的很开,世界上没有人会拒绝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可爱姑娘。
“看起来我确实进入了你的圈套,说吧,为什么那么说?根据你的回答,我可以为你在这次行动中加学分,或者报告说你蓄意破坏让你留级。”施耐德教授说,一听路明菲的笑事情就很明了了。
在大多数学生的眼中,施耐德教授都是个带着呼吸面具不苟言笑的执行部长,委实不是那种会让人喜欢的角色。
但路明菲很喜欢这位教授,不排除他是楚子航导师的因素在内,更多的是觉得他的面具很帅气,有点像赛博朋克风的高达。而且施耐德教授真的有去过CSLFB的心理咨询室,当他对着路明菲说出希望和学生领袖们搞好关系的那一刻,路明菲就知道这位教授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典范,这两年在执行部出任务,她也没少和施耐德教授打交道,于是乎关系就越来越好。
“学院不是一直都对日本分部的报告有所怀疑么?全世界范围内都有龙族文明的活动报告,唯独日本每年都是风平浪静万事安康,这鬼话说的连鬼都不会相信他们。”路明菲满脸不屑,虽然自信施耐德教授会站在她这边,但要完全说服他还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并不相信日本人,甚至是整个日本分部,教授你就当我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仇恨好了,反正这会儿我就是敌视他们。下潜任务只是去丢个炸弹而已,恺撒和楚子航绝对没有问题,为了防止日本人在行动中搞鬼动作,我觉得我留在基地里监视他们,做学院在这里的后勤是最好的选择。总得有个人写下完整的记录对不对?”
“到了这种时候才说这种话,未免有临阵脱逃的嫌疑。”施耐德教授说。
“哇,在教授你的眼里我原来是那种货色么?伤心了!”路明菲用手背擦擦眼睛,好像真的在当着施耐德的面哭泣,“这一年多我为执行部立过功,为执行部流过血,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教授你怎么能怀疑我的赤胆忠心呢!我要见校长!我要见校长哭诉衷肠!”
“好了别再演戏了,我知道你的眼泪分文不值,如果有需要你能让它填满一个蓄水池,下届奥斯卡记得去参加一下说不定能争取个最能哭奖。”施耐德说不上是在安慰,总之每当路明菲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受委屈的姿态来,他就会像个宠爱女儿的老父亲那样投降,以至于守夜人论坛上又出现了路明菲是施耐德教授私生女的论调,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施耐德教授也会有那样无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