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现实

　　霍克倾听着那些人的抱怨，微微叹了一口气。
　　“神圣的帝皇在上，我们生来有罪，应当在苦难中磨砺自我。”
　　宣教士的声音在公共车辆的喇叭上回响着。
　　他们总是这么吵，似乎只要声音大，就能让人信服那样。
　　帝皇才没那么多时间来理会这些神经病。
　　霍克的脑海中浮现一个略显异端的想法。
　　他知道这样的想法有一些不敬，但他克制不住自己。
　　那些牧师说帝皇爱着每一个人，可为什么差距却那么大？？
　　有的人拥有一切，有的人却什么都没有。
　　很显然，帝皇根本就看不过来。
　　那些家伙就只是借着帝皇的名义坑蒙拐骗而已。
　　霍克扭头看向窗外，看着霓虹灯闪烁，杂乱多层的巢都城市，眼神越发的迷茫。
　　他不清楚自己生来的意义是什么？？
　　永不停息的工作，封闭的居住房屋，还有每日十二个小时的工作。
　　除了这些，他似乎一无所有。
　　而那些牧师还在说他们很幸福。
　　究竟幸福在哪里啊？？
　　在霍克的胡思乱想中，公共车辆停靠在了一座略显破旧的金属平台上。
　　【第三十六区二号站已到达，前往二号居住区的乘客在此站下车。】
　　机械的播报声响起，将沉思中的霍克给打断。
　　他慌忙站了起来，走向车门。
　　走出车辆的一瞬间，他听到了滴的一声。
　　搭乘公共车辆的信用点被直接扣除，进入了公共交通委员会的账户。
　　生活在霍克巢都的公民都会在成年后得到一块数据芯片，记录自己的各种信息，以及资金账号。
　　这芯片并非是公民的私有物，而是属于机械协会的。
　　机械协会负责维护巢都的各项机械，所有的机械产物都由他们负责。
　　数据芯片只是他们租借给公民的东西。
　　等到公民死后，机械协会就会取出尸体的芯片，格式化，然后再租借给另一个人。
　　霍克怀疑他的数据芯片至少有两百年的历史了，或许更长，至少经历过三四代人。
　　帝国的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的。
　　使用寿命比普通人要长得多。
　　再加上机械协会的维护，这些东西往往能够用上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刚走下车的霍克，被上车的乘客推挤了一下。
　　对方也没有道歉，而是径直走入车厢，找到位置坐了下去。
　　霍克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在这个冰冷，残酷的压抑世界中，每个人都是这么麻木的。
　　走在散发着金属特有臭味的金属长廊，霍克听到了一阵嗡鸣声，他抬头看向自己的上方。
　　一辆奢华，刻画着帝国双头鹰徽记和家族徽记的私人悬浮车辆从上方掠过，在巢都的高楼之间穿梭着。
　　霍克的目光流露出艳羡，他眼巴巴的看着那辆车远去，直到看不见为止。
　　这些私人悬浮车，是他劳作一生都购买不起的奢侈品。
　　它们只属于那些家族传承深厚的贵族。
　　走过连接金属平台的长廊，再往前几百米，就是拥挤的居住区了。
　　这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一些小摊贩在大声售卖着东西，药剂，肉，酒等等，以及通过特殊门路搞到的违禁品。
　　有些地方还悬浮着投影，播放着各个财阀或是商会的广告。
　　一些阴暗的地方，则站着一些脸上画着各种纹路的帮派分子。
　　他们的手上往往有好东西，只要有足够的信用点，他们能给你弄来威力巨大的电浆枪和维护良好的义肢，甚至是各种违禁品药物。
　　执法人员在人群中穿梭中，时不时便会在某个摊贩面前停下，要求得到自己的那笔好处费。
　　在居住区做生意，得交巢都的税，还得给黑帮一部分，在得给执法人员一部分，剩下的才是他们自己赚的。
　　每一个居住区都很庞大，足以容纳数百万人。
　　当人们可以正式工作，有了收入后，就会被强制分配一个房子，交租金。
　　不要想着和朋友住，多存一点钱。
　　格劳斯家族可不喜欢不支持他们房地产的人，执法机构会上门查，抓到就判刑。
　　成家有了孩子，也必须要改善居住环境，否则就要处以虐待孩童罪。
　　不生孩子，同样会被判刑。
　　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收入怎么办？？
　　那就像此时霍克面前的家伙那样，躺在一处略显阴暗的地方，放上自己全部的身家，裹着一张破旧的毛毯睡觉，成为一个被高层厌恶，恨不得人道销毁的流浪者。
　　“嘿，霍克。”流浪者看到了霍克露出了一个笑容。
　　“嘿，斑。”
　　霍克打了招呼，从自己的身上摸索了一下，给对方扔了一根能量棒。
　　“谢了，愿神圣帝皇保佑你。”流浪者斑将能量棒拆开，一口咬掉了一半，含糊不清的道谢。
　　“你的腿怎么样了？？”霍克走到流浪者的旁边问。
　　“已经不灵活了，很难用，机械协会那边说维护的话，需要两万才能弄好。要是我愿意出售的话，他们也可以回收，价格很不错。我已经做好计划了，等到时候卖掉这机械腿，弄个拐杖来用用，到时候，我能请你吃一顿好的，霍克。”
　　斑亮出了自己的机械腿，拍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斑不是这个星球的人，他原本是驻守其他星区的士兵，因战争被调动到了这里，后面战争结束，他就留在了这里。
　　原本他还能依靠士兵退休金生活。
　　后来，格劳斯家族接任了纳塔尔星系总督的位置，说星系政府财政困难，无以为继，让退休老兵们继续发挥效忠帝皇的精神，就取消掉退休金。
　　失去经济来源的斑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你本来就很困难了，到时候弄个拐杖不是更难熬吗？”霍克问，“或许你可以去黑市商人那边问一下，他们价格要便宜很多，就是货可能不是很好而已。”
　　“不用劝我了，霍克。我活了四十年，参加了二十多场战争，我见过了绿皮兽人，见过虫族，我已经够本了。我不想再这样没有尊严的活下去了，我曾经是一个战士，可我现在却像个流浪的乞丐那样四处讨吃的。”
　　斑的话，让霍克愣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你要自杀吗？斑。”
　　“是的，我受够了。我十七岁那年就参军了，我为帝皇打了一辈子的仗，我的勋章多到可以挂满全身。可现在我却是一个流浪的乞丐，我的荣誉甚至没办法给我换来一口吃的。”
　　“等我卖掉了这条机械腿，我们就去吃点好的，然后你帮我收尸。把我的勋章和我的尸体放在一起吧，这是我唯一的东西，到时候剩下的钱，就给你了，要是花完还有剩下的话。”
　　霍克听着斑的话，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自杀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每天都会有人自杀的。
　　绝望的，招惹黑帮的，冒犯了贵族的。
　　各种原因都有。
　　生活在一个如此压抑的世界中，自杀是一种解脱。
　　“回去了。”霍克逃一般的离开了，他不想再跟斑讨论如此沉重的话题。
　　……
　　拖着疲惫的身躯，霍克回到了他狭窄，仅仅只有三十个平方的住所。
　　房间破旧而阴冷，木质地板因为严重磨损，墙面上已经看不出昔日的痕迹，只能看到油亮的白斑。
　　咯吱作响的通风机摇晃着满是油污的扇片，将沉闷的空气排出去，将外面同样糟糕的空气给抽进来。
　　霍克打开了自己破旧的全息投影仪。
　　正式播放节目前，先播放了一段广告。
　　【勇敢的帝国公民们，再次充满激情吧，相信格劳斯家族为你们带来的幸福生活，神圣伟大的帝皇说过，一个工人应当死在他的岗位上，而不是他的病床上。格劳斯家族最新推出全新药剂，活力一号药剂，可刺激人体神经，让人再度充满活力。】
　　【熬夜工作没精神怎么办，喝活力一号药剂。妻子不满意怎么办，喝活力一号药剂。生病全身无力怎么办，喝活力药剂。】
　　【认准格劳斯活力一号药剂，保证活力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