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4章 原则之殇

　　瑟琳走后，赫敏再度陷入冥思养神状态。
　　有求必应屋问询会上，发生了袭击事件。
　　直接动手的有三人，时间差攻击，失败。捕二死一。
　　第四人潜伏比较深，但被凯恩发现，捕俘。
　　赫敏选择1990年10月20日作为穿越时间点，主要目的，就是这是个历史性的转折点，而关键人物，就是这个将会被公审的第四人。
　　简而言之，第四人用质朴而条理的言词，和大量详实的数据，描绘了魔索布莱城这一魔法工业之卵的诞生与孵化过程。
　　主要是前期，防窥视能力不足（包括回溯预言），而被神级单位详知，继而被利用（打包扔给信徒）。
　　魔法工业化，是场剧烈的、足以影响所有人的大变革。它有多大力量，看看普通人世界的第一次、第二次工业革命史就不难明白。
　　事实上当制造魔泪的设备展示出来后，巫师中眼光通透的，就已经以之为论点，展开讨论，有褒有贬，有期盼有忧虑。
　　这很正常，大多数巫师们也是能接受这种小惊艳程度的新鲜事物诞生。
　　以史为鉴，蒸汽机发明，也不是今天发明，明天就满世界跑蒸汽火车了，它的发展有个过程，一点点适应就好。
　　魔泪制造设备，引发了一定的不安，但没有造成太大的波澜。
　　而凯恩其实也是借此让人们适应，避免猛然亮相，太过有冲击性。
　　但他的步子还是迈的太大太快，毕竟他这不是发明，而是把已经走了很多遍的攀爬之路，再细致的走一遍。
　　三年冷兵器，两年热武器，两年放卫星，再过一年已经开造星舰了。走成熟之路，又有魔法辅助开挂，技术体系发展就可以这么快。真正的日新月异。
　　凯恩是爽了，别人百年，老子十年，其中还有五年是因为白手起家，低调的初始资本积累较为缓慢。
　　别人就太不爽了，一夕之间被淘汰，成为了所有人的恐惧之源。
　　而那些既得利益者，在恐惧的同时，也看到了利益。想拿到这个技术的不要太多。更有人恬不知耻的提出经营领域分拆，大家一起产业升级。
　　凯恩在关键点上往往是很不好说话的。
　　他的态度是：
　　我可以给鱼，我不差鱼。
　　但想要渔，就得有个说法了。毕竟这些技术每一系转化后，都能成为洪水猛兽。能直接影响到世俗相关行业，那就不是几万个工作岗位，几万家庭受影响了。搞不好就会破坏经济平衡，引发国家级的动荡，甚至开启超凡战争。
　　技术在我手里，是可控的，我心里有谱，有经济观念，有全局观念，我能确保技术不会轻易扩散。
　　一旦给了别人，资本家是个什么尿性，我太清楚了。
　　所以，不是说技术不能分，你必须给我个说法，去起草一副能让我看的过眼的企划书，将所有操作环节都写明白了，然后我才会逐步出让技术。
　　结果这些对立派的意思是：滚你爹，你以为我们傻啊？等按你的说法落实了，全人类已然活在你的阴影之下，这绝对不行！
　　这就是个死结。
　　不管凯恩多么伟大，光芒万丈，别人也没办法将他在天秤上和全人类等值。
　　没人有那种级别的公信力。至少在这个人类还缩在重力井中的文明阶段，星球球长这种职务太过梦幻了，人们没那么大度。
　　人们也不会听‘我志不在此，我是准备攒点像样的家当去怼外星人。’这样的扯淡话的，尽管这是真相。
　　凯恩不肯让步，再加上暗地里有人煽风点火，关系就越来越紧张，最终爆发了对抗。
　　赫敏清晰的记得，在神庙之战前，凯恩跟她说起这事，还说：“有人说我是思路有问题，屁股都坐在统治者一边了，却还是D丝心理，为了一些由浅薄的同情和怜悯心而滋生的原则，死倔硬怼。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我以强者自傲，王者自居，强者有起码的气度，不屑在弱小那里找优越感。王者有起码的向正之心，公允之心，那种遇到问题，就将损失转嫁给弱势群体的强者、王者，我很鄙夷。不因为道德，而因为能力，就这么点水平，也配称高贵？高在哪里？贵在何处？”
　　有原则，赫敏喜欢这样的凯恩，觉得凯恩基本符合她少女时就憧憬幻想的古典完美贵族。
　　开拓奋进，智慧公正，是团队中的旗手，人民的领袖，身居高位也人品基本在线，能力出色，从而广受尊敬，而不是斯特莱林分院的那句箴言：生而高贵。
　　一提到那帮生而高贵的，赫敏就想到了那些跪求她开恩，给子嗣留一线机会的前权贵。
　　她估计换成是凯恩，是会给孩子一个机会的，凯恩有这个气度。
　　她不行，她恨死那帮人了。偏偏那些人有渠道、有资源、有积累、有脑子，全球多少亿人都死了，他们却利用手头的一切，挺到了最后。
　　她一想到他们将在绝望中、懊悔中死去，她就觉得胸中的恶气出了一部分。
　　她心说：“要不是你们这帮贱人又是拖后腿，又是甩民众的锅，我丈夫至于一次次拿命去顶？老娘没把你们一个个活剐了，那也是不想玷污凯恩的身后名。”
　　当然，她也不是不知道凯恩的作为等于是在重新厘定阶级次序。
　　哪怕凯恩还没搞清算，可只要有了这个能力，构成了实质性威胁，或者被确认了有这样的一个发展态势，既得利益者们就必然要动手的。
　　而这跟凯恩的一系列举措是否为国为民，让大多数人更富足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她还知道，哪怕到最后，这些人也不认为自己真的有错。
　　眼瞅着做大还不肯带我玩，这取而代之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我当然要搏的。
　　懊悔，也不过是懊悔当初没看清局势，没想到凯恩一死，一帮神明就会开狂欢派对，烧烤全球。
　　早知道老婆死，就卖了活人钱。你不是王者么？行，装逼犯请上前一步，当整流罩，替大家顶风雨。
　　这样他们至少还能当富家翁，还有将来可图谋。
　　这些赫敏都知道，她甚至知道，凯恩跟既得利益者的矛盾，其实是信念问题。
　　大部分人在抉择的路口，都会向代表了力量的固有规则妥协。
　　民众确实是更具力量的一方，人多力量大不是白说的。但民众太散乱。
　　统治者的力量就比较集中，全球总数1%的人口，掌握50%的总资源，包括人力资源。
　　结果就是，偏袒民众，那就要立刻开战，偏袒既得利益者，民众数量大，损害一人分摊一点，也就消化了。
　　不要说什么王者、霸道，统治者的主要技术体现，就是如何尽可能好的分摊伤害份额。
　　做的好，霸道也能王座稳固！
　　反之，王者也顶多是被发张好人卡，然后滚粗！
　　民众怀念你的仁义又如何？
　　民众会因为这份怀念披肝沥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帮你把江山打回来？
　　所以，凯恩的原则，本质上讲就是想做点人事，从统治者的角度看过去，这是内心拧巴，不肯顺势而为，觉得自己有了几分力量，就想掀棋盘。
　　这是‘人没有理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的统治者版本。
　　甚至可以说是不识时务，好心办坏事。
　　在旧神环伺、虎视眈眈的背景下，内部开战，造成的损失至少从短期看，是高于向既得利益者们妥协的结果的。
　　而且就因为犯倔，貌似把自己的生路也给绝了。
　　若是肯妥协，就会跟那些既得利益者进入蜜月期，既得利益者必然会对沙菲克家族的技术付出做出相当的回报的。
　　当然，这也是个死局，死于超凡大战，巫师们会动了凡俗世界既得利益者的蛋糕，凡人统治者会和教会联手，刚巫师集群。
　　不过那时，沙菲克家族貌似是能脱坑了。
　　其实这也只是理想推演，凯恩虽然不承认是个骄傲且内心有点拧巴的统治者，但很多事他都推演到位了。
　　凯恩就跟她说过，神灵不是死人，祂们不会让我们如愿，祂们可以引发教廷的忧虑，让教会来怼我这个魔法文明的发动机。祂们还能从利益角度入手，怂恿普通人的统治者，让他们知道魔法+科技是多么的高大上，入手要趁早。
　　所以永远不会有你这边好整以暇了，战争才开打，要打就打前期，而不是坐视你凑齐五神装出门装逼。
　　这种绝望的未来让赫敏感觉十分压抑，她就问：“那要怎样才能赢？”
　　凯恩当时半开玩笑的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顺风装，逆风怂，骨头难啃我不上，追逃杀溃抢人头，自救才开大，不妙脚抹油。能不能赢不知道，至少能多活几年。”
　　这就涉及另外一个拷问人心的问题了，是苟且贪生，还是傲骨赴死。
　　凯恩说：“我一度以为我的人生被开了挂，可以叱咤风云，走上巅峰路。后来我才发现，力量越大，反作用力也越大，永远都在坑里。于是我想起了那句很朴实的话：人大气与否，跟穷富没关系。我也就忽然明白了，说来说去，自己想做个怎样的人才最重要。”